沙羅雙樹的花朵 歌詠悲戀的稗搗曲調 —世界農業遺產之日本椎葉村

文|宋瑞文

許多關於文化的事物,往往像是套件似地呈現眼前。例如台灣歌仔戲或布袋戲,不演古裝似乎就不對勁。雜糧在日本也有同樣的傾向。

雜糧,是日本人飲食的原點,有時以古代米代稱。因為是自古相傳的作物,和自古相傳的農業系統有著密切的關係,後者成為珍貴的文化遺產,是為雜糧文化的一部分。

*日本的全球重要農業文化遺產。(來源:日本糧食協會)

由聯合國糧食及農業組織認定的「全球重要農業文化遺產」(Globally Important Agricultural Heritage Systems),在全世界有67個(地區),而日本就佔了五分之一左右的13個(上圖)。可見雜糧相關文化遺產之豐厚。守護雜糧,推廣與食用雜糧,等於守護難能可貴的日本傳統農業文化。

以宮崎縣高千穗鄉椎葉山地區的椎葉村為例,這裡有著日本獨一無二的耕作方式與農業系統。

位於宮崎縣與熊本縣交界,深山之中的椎葉村,傳說是「平家落人」之後。西元12世紀,平家一門在源平合戰敗北,便隱遁於僻地,包含武士、公卿、女性、兒童等,是謂平家落人。平氏一族崇敬的嚴島神社,與平家公主的房屋,留存至今。

就像其他自古存在的事物一樣,椎葉村至今仍實行著傳統的、日本僅存的燒畑農法(火耕)。

*椎葉村的燒畑農法。(來源:世界農業遺產 高千穗鄉.椎葉山地區

這是一種以砍伐及焚燒林地上的植物來獲得耕地的古老農業技術。農民首先會砍伐一個地區的樹木及木本植物,待樹木乾燥後再作焚燒。此舉所產生的富含營養的草木灰能使土壤肥沃,土壤的生產力亦暫時性得以提升(wiki)。不使用農藥也能防止病蟲害。

村民每年會遷移火耕的地方,改變作物種類,栽種雜糧約4年之後,設定恢復數十年的休息時間,讓森林重生,像是補丁似地,小規模地周而復始,是一種永續循環型的農業。作物有小米、稗子與蕎麥等。 

日本雜糧協會的專家說,椎葉村在雜糧界廣為人知。在這平家落人敗逃的地方,不由得讓人想起,描述平氏家族由盛轉衰的「平家物語」序文:

「祇園精舍的鐘聲敲響了『諸行無常』四字。沙羅雙樹的花朵,彰顯出盛者必衰的道理。驕奢的人不會永久,好比一場春夢...」

悠遠的歷史故事,和眼前的雜糧,既是生活也是文化。椎葉村以杵臼搗碎稗子雜糧時,會唱一首勞動歌曲「稗搗曲調」。

*收錄稗搗曲調(稗搗節)的唱片(來源)。

「稗搗曲調」歌詞的背景是,在平家敗逃地的椎葉村,仇家源氏的武士那須大八郎前來討伐,卻與平氏武將平清盛之孫鶴富姫發生一段悲哀的戀情,至今仍為許多日本人歌頌。日本代表性的歌手美空雲雀也演唱過:「那須大八郎拋棄鶴富姫 ,喲ー呵吚,經過椎葉村時,淚眼喲!」

如前所述,日本還有其他全球重要農業文化遺產。如果你偶然進入德島縣美馬市的一家餐廳「Link Point SAIRAI」,該店食材全部使用當地西阿波地區傾斜地農業系統的雜糧。套當地觀光行銷的文案說:「坐在美食店裡就能欣賞世界農業文化遺產」。

的確,當地的傾斜地最陡達40度,人都有可能跌落,為此發展出各種農業對策,可能還是坐在附近餐廳裡,欣賞它的雜糧作物簡單多了。各具特色的農業遺產,等待你循著雜糧的滋味尋幽訪勝。

就像月餅跟粽子各有各的故事,日本的雜糧背後也有盛衰興敗與悲戀的歌曲。久遠的故事藉由食物而流傳千古;自古相傳的雜糧因為文學與音樂而象徵著文化。印度瑜伽大師薩古魯說萬物皆有記憶,相信雜糧會永遠記得武士與公主的戀情。

*資料來源:日本雜糧協會、世界農業遺產 高千穗鄉.椎葉山地區等。